“露蒂!露蒂!”
我慌乱地钻进巷子一角的垃圾堆,喊叫着我这个才认识几天的新朋友的名字。
从早上发生那件事情到现在,她已经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她,在半个废纸箱的底下,她正以她一贯的奇怪姿势趴在地上睡觉。与她的同类喜欢温暖的地方的习性完全不同,现在的她四肢伸展开来,整个肚皮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露蒂是一只漂亮的纯白色的猫。
我在她耳边轻声喊了好久,她都没有睁眼,我只好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并且拉扯她的胡须。
然后我就被她用爪子狠狠地拍倒在地上,幸亏她并没有伸出她尖锐的爪尖,不然我很可能会受伤的。
“你很吵哎,在人家睡觉的时候吱吱吱吱地叫。”露蒂睁开了她碧绿色的那只眼睛瞪着我说道。她的另一只眼睛是黄宝石色的,现在仍然懒洋洋地没有睁开。
“你也发现了吧!我现在说话是跟普通的老鼠一样吱吱吱吱的!”
“哈——欠,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呢,不过很奇怪我仍然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早上起来之后主人施加在我身上的魔法好像就已经失效了,已经不能像人类那样说话了!现在只有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早上来我们店里买玩具的小鬼不但听不懂我说话,还差点要踩死我!我....唔...唔...”
露蒂不耐烦地按了按我的脑袋,说道:“你慢点说,就算能听得懂,你这样一直吱吱吱吱地叫唤也很烦哎,小心我吃掉你哦!”
她坏笑着瞪了我一眼,显然是在开玩笑,但是我还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并且想起了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那时她威风凛凛地把我扑倒在地,用爪子死死地把我钉在地上,当时的表情毫无疑问是要吃掉我的。
我当时已经吓得魂飞天外,幸好她并没有急着咬死我——“把猎物玩弄到奄奄一息再咬死是我们族类的传统美德呀!”后来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当我求饶地喊道:“请不要吃掉我,求求你!”时,她突然吓得跳了起来,原本因为怕光而收缩成一条线的瞳孔也张大开来——这使她看起来可爱极了。她先是弓起背来做出防御的姿势远远地瞪了我一会儿,然后才放松下来围着我转了一圈,再用收起爪尖的爪子拍了拍我,说道:“吓死我了,你居然会说话!你是老鼠吗?”
我挣扎着翻过身来,舔着被她抓伤的地方,喘着气说道:“确切来说是仓鼠。”我转过身让她看我短小的尾巴,“看我的尾巴跟一般的老鼠不一样吧?”
“我还以为你的尾巴被别的猫咪咬掉了呢。”她咧开嘴笑了起来,却露出了白森森的尖牙,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虽然看起来很恶心,但是那些长尾巴吃起来很美味的——没有毛,全是肉。”
“请不要说那些恐怖的事情,虽然不是同一个种族,但是我们也是同类。”
“好吧,你的伤口不要紧吧?”她靠近我在我的身上嗅了嗅,然后立起上半身用自己的两个爪子捂住了她的鼻子,“不行不行你的味道太美味了,好想吃掉你啊!”
“请不要一边摆出那么可爱的姿势一边说这种可怕的话啊,我真的很胆小的!”我都快要哭出来了。胆小可是我们这个族类的通病啊!
她发出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说话吧。”
“我是被我的主人施加了魔法才会这样说话的。”
“你的主人?”
“是的,主人经营着那边的魔法玩具店。”我用爪子向主人家的方向指了指,说道:“不过主人经常不在店里,所以他向我施加了魔法,让我在他不在店里的时候作为店员卖玩具。”
“玩具店?”她听了之后开始兴奋起来了,“有那种长着长长的羽毛的奇怪的棒子吗?”
“那个...大概没有吧。”她说的应该是逗猫棒吧。
“好可惜,以前我的仆人经常拿那个跟我一起玩的。”说这个时她似乎有点忧伤。
“仆人?”我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以猫咪狂妄自大的性格来看,她所说的仆人应该就是她的主人了。
“我可以不吃掉你。”她翘起一条后腿搔了搔耳后的绒毛,说道:“不过呢,从今天开始这里是我的新地盘,你有机会就要过来陪我聊天,懂吗?”
就这样,我不可思议地跟一只白猫成为了朋友。
现在,露蒂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能听懂我说话的生物。
“那你现在跑来吱吱吱吱地叫我做什么?”露蒂懒洋洋地说道。
“你带我去找我的主人吧。”附近有一座带着很高的台阶的小桥,猫咪可以跳上去,但是对仓鼠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而我不知道其它的道路能离开这里。
“不去。”
“拜托你,现在那几个想踩死我的小孩还在店里,我怕他们会偷主人的东西。”
“我要睡觉。”
“求求你,现在只有露蒂能帮我了。”我扯着露蒂的胡子说道。
露蒂甩了一下脑袋,把我掀翻在地。
“再吵我吃掉你啊!”她跳了起来凶霸霸地吼道。
她生气的样子吓得我浑身颤抖。
瞪了我一会儿后,她又按原来的姿势趴了下来,嘟囔道:“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地睡死在这里吗?”
我只得爬起来,慢慢地离开这片垃圾堆,走的时候四条腿还在不停地抖,被一块小石子硌到之后,我又重重地摔了一跤。
这时候我听到露蒂在我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正想回头看她时,突然后颈的毛皮被露蒂叼了起来。
“所吧,要去啦里?”露蒂叼着我,吐字不清地问道。
“谢谢你,露蒂,不过,能先让我骑在你背上吗?这样好疼。”
“哼。”露蒂看似很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我,然后趴在我身边,我抓住她柔软的绒毛爬到了她的背上。
“作为一只血统纯正的猫,被一只老鼠骑在背上很丢脸哎!”露蒂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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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主人待你很好吗?”露蒂按照我指的道路走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嗯。”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露蒂以前说过的,她的“仆人”的事情。
“露蒂你一直待在那片垃圾堆里,你的主人,不对,仆人不会担心你吗?”
“我的仆人吗?”
露蒂顿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
“她早就死了。”
听到这句话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露蒂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起她的主人的事情来。
“我的那个仆人是个20几岁的小丫头,‘露蒂’这个名字也是她给我取的。她嘛,哼,跟我一样是个没有什么朋友的人,整天待在她的那个小公寓里跟我玩。啊,对了,似乎有一个算是她的朋友的人,是个非常讨厌的男人,有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到我的仆人的小公寓里来。每次他来都会跟我的那个仆人交配。那些人类也真奇怪,交配了那么多次也没能生出小宝宝来。”
“有一次那个男的又来了,这次他们没有交配,而是吵了起来,那个男人把我的仆人打了一顿就走了。我的仆人抱着我哭了一整夜,我怎么舔她安慰她也没用,最后我折腾困了,就睡了,醒来之后,我的仆人就死在她的浴缸里了。”
“整个夏天过去了都没有人发现她死了,我以前的地盘也被她的尸体弄的臭气熏天,我就只好离开了。”
露蒂一直走得很慢,说完这些她停了下来,扬了扬她的一只前爪,说道:“我以前的地盘,那个仆人的小公寓就在那个方向,她死了之后我再也没回去过,不知道她的尸体是不是还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爪子望了一眼那个方向,但就算爬在露蒂的背上,我还是看不到那个方向有什么小公寓,露蒂所说的那个公寓应该很远很远吧。
说完这些露蒂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去,她没有再说话,气氛很尴尬。我想我是不是该找点别的话题。
“咳,露蒂你这么漂亮,一定很多公猫追求你吧?”
露蒂回头看了一眼我,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追求我?你不会把我当成跟我的仆人一样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吧?”
“咦?”
“我曾经是六个孩子的妈妈哟。”露蒂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这得意迅速地变成了悲伤。“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刚进**期,随便来了一只公猫说要跟我交配就跟它交配了。但是我的六个小宝宝都可爱极了,其中有一只跟我一模一样。”
“那你的六个孩子们呢?”
“不知道,还没满月就被我的仆人的那个朋友送走了。而且应该不是六个了,有一只跟我一样一只眼睛是绿色的被那个混蛋拿的时候不小心摔在地上了,再捡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动了。”露蒂的语气十分伤心,但是我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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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只猫。”
正当我想要安慰一下露蒂时,几个人类的小孩发现了我们。我心中涌上了一丝不安。
“抓住它!抓住它!”那群孩子冲了上来。
“快跑,露蒂!”
“不用你说!”露蒂跑了起来,然而,与那天扑倒我的矫健身姿比起来,今天的露蒂反应明显迟钝了许多。
应该说,除了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后来的几天里一直到现在,露蒂一直是一副懒洋洋慢吞吞的样子。
一个孩子抓住了露蒂的尾巴,露蒂翻过身狠狠地抓了他一下,那孩子吃痛,把露蒂给放开了。而我也没抓稳从露蒂身上摔了下来。
“打它,这只死猫!”
露蒂飞快地叼起我,飞奔了起来。
孩子们纷纷捡起了石块丢了过来。露蒂的头上,腿上都被石块打中,还流出了血迹。
露蒂钻进了树丛中才甩开了那群孩子,然后她又叼着我跑了好久,直到跑到一个小巷子里,才把我丢在地上,痛苦地趴在地上喘气。
“露蒂,你没事吧。”我爬起来,想查看下露蒂的伤势。
“我的肚子,很疼。”
“肚子也被打中了吗?”
露蒂痛苦地摇了摇头。
“那天遇到你时,本来我已经饿了很久了,后来又跟你聊了那么久更是饿坏了,你走了以后,我懒得去远的地方找吃的,就在垃圾堆里找了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下去了,那里面可能混着碎玻璃什么的,吃下去之后肚子就一直很疼。肚子一疼就不想找东西吃。如果不是这几天你一直带奶酪给我,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露蒂,你再忍一下,找到主人后,我让他带你去找医生。”
露蒂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就觉得今天差不多要死了,所以才不离开那里。”
原来那句“让我睡死在这里”并不是气话或者开玩笑。
我已经急的要哭出来了。
“咦,快看快看,那里有只死猫,还有只仓鼠。”
小巷口,又来了一对人类的青年男女。
“哈,难道那只猫是这老鼠咬死的?”
露蒂抬眼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类,突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露蒂,你要做什么?”
“这个男人,就是害死我的仆人的那个混蛋!”
“这只猫还没死么?咦,这只猫怎么有点眼熟。”那个男人一只手提起露蒂的后颈皮,说道。
“你别管那只死猫了,咱们把这只仓鼠捉回去养着好不好?”那个女人抢上来把我抓在了手里。
“当然可以了宝贝儿,啊!”
露蒂趁那个男人不备转过头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那个男人吃痛后,狠狠地将露蒂摔在了地上。然后又在她肚子上踢了一脚。露蒂被踢飞出去好远。
“露蒂!”
我在女人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女人吃痛放开了我,我跳了下来。跑到露蒂身边,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呜哇这只仓鼠咬我。”
“我去找块大点的石头,连这只猫一起砸死它们。”
“你快跑吧...不要管我了。”露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露蒂!”
这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搬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向我和露蒂砸了过来。
就在石头即将砸在我脑袋上的时候,露蒂用她最后的力量把我护在了她身体底下。
虽然有她的身体保护,但是石头砸下来的冲击还是砸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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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被软绵绵的一团毛皮包围着,这应该是露蒂的毛皮吧,但是此刻却仅有一丝余温。
我挣扎着爬了出来,发现露蒂已经死了。
我简直没法相信眼前的是露蒂。就在在今天早上,她还是那么一只漂亮可爱的猫咪。但现在她的尸体被石头砸的不成样子,纯白的毛皮上沾满了血迹。
才没多久前,我还骑在她温暖的背上,抓着她柔软的绒毛。
我呆呆地坐在露蒂的尸体面前,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甚至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跟露蒂跑出来了。
对啊,是我要露蒂带我找主人。
是我害死了露蒂。
“你在这里啊。”
巷子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我的主人找到了我。
他仿佛没看到露蒂的尸体,径直过来抓起了我,把我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我挣扎着把脑袋伸出口袋,对着他吱吱吱吱地叫了起来。
“咦,魔法失效了?”
主人重新念动咒语,对我施加了新的魔法。
“主人!你能救救露蒂吗?能把她复活吗?”
“那只猫吗?我救不了她,我不会能让死的东西复活的魔法。”
“那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求求你,主人,露蒂是被我害死的,她临死前拼命都要保护我。”
“我只能把你送回你遇见她时的时间点,但是之前施放在你身上的别的魔法就会消失掉,而听不懂你说话的她,只会把你吃掉。”
“露蒂是我的朋友,就算她听不懂我说话也不会吃掉我的。请把我送回去吧!”
“你确定?”主人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我是不会在乎你的死活的,像你这样的仓鼠随处可见。”
“是的,请把我送回去吧!”
主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不信邪,去吧!”
他把我抓起来,突然扔到了半空中,正当我以为自己将要摔死时,一阵强光闪过,周围的景色突然变了,我好端端地站在了地面上。
周围,正是我第一次见到露蒂的那片垃圾堆。
正当我发呆时,一个矫健的身影把我扑倒在地。
是露蒂。
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以及那双虽然充满杀气,却异常美丽的异色双瞳,以及一身纯白的毛发,毫无疑问就是露蒂。
“露蒂,不要吃掉我。”
我说道,但是发出的只有吱吱吱吱的声音。
露蒂丝毫不为所动。她稍微松开了一下爪子,我想要站起来时,她却再一次把我扑倒在地。
几次三番的这样玩弄我之后,我记起了她对我说过的话:“把猎物玩弄到奄奄一息再咬死是我们族类的传统美德呀!”
而不论我对她说什么,喊什么,她都丝毫不为所动,她的脸上只有胜利者的骄傲。
我陷入了绝望,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喊叫也没用了。她再一次松开我时,我也没有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突然觉得既然不能跟露蒂再成为朋友,就算死掉也无所谓了。
而且露蒂吃掉我以后应该就会饱了,她也就不会去吃那团带有碎玻璃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感到了一丝欣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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